我们像迷路的小羊在结界中又晃荡了一阵子后,发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不知为何,在虚拟世界中是会渴的。
没时间吐槽这纠结的设定了,当务之急是获得可饮用的水,人可以一星期不吃饭,但只要三天不喝水绝对活不成。按这个结界的尿性,走着走着遇见河流或池塘的概率很低,而尽管我们脚下的草原蕴含着大量水分,但考虑到青草榨成的汁过于苦涩及令人作呕,所谓草原跟沙漠没什么区别。综上所述,创造水源的崇高任务就落到了雪绘身上。
「为什么是我!?」
雪绘大声抱怨的同时将双手掌心朝向前方,努力维持漂浮在面前的水球的形态,看上去就像占卜师,就差没裹着黑色披风。
「你不是很擅长『元素周期表』吗?把氢和氧挤到一起变成水应该很简单吧——你看你又炸开了!」
水球凝聚到拳头大小的时候就达到极限,脱离控制而爆炸。我和陈可儿赶紧凑过去,跟青蛙似的张大嘴巴摄入几滴来之不易的水,干燥的嘴唇被润湿的感觉真棒,不过渴感还是没消除。
「雪绘,我们可是将性命托付在你身上,再加把劲啊!」
「呜呜呜…因为受结界的奇怪影响难以正常使用『水球术』啦!而且平常谁会拿水系术式制备饮用水自己喝啊!要说营造高温高压的环境,将普通水转化为破坏力巨大的超临界水我可是很在行的!」
确实,谈到在战斗中对水的运用,雪绘应该也有自己的一套心得,但那对现在的我们而言毫无用处。假如男主及两名女主就这样在结界中被困死作者会很困扰的,拜托雪绘你发挥聪明才智解决一下啦!
折腾了很久,我们才基本摆脱缺水的危机,这时三人都没心情继续前进,直接向后倒在草地上摆成三个相连的大字形看着上方。本来还有阳光的雪绘为我们打气,这下连她也因为精神被榨干而思考渐趋消极。
「万一西门彼得的术式出了什么岔子…导致我们真的永远被困在这儿该怎么办,感觉不像鲁滨逊漂流记那么方便耶,又能种葡萄又能养羊什么的。」
「总之先把肖瑾吃了吧,求生系作品中常见的展开。因为肖瑾是抖M所以肯定会心甘情愿被吃掉。」
「诶~这里没法对肖瑾进行消毒,吃下去不太卫生吧,而且烤起来也怪麻烦的所以还是算了。」
「不否认我是抖M这点吗…」
嘛,当然要是哪天真的演变成那种你死我活的生存竞争物语,为可爱的女主角献身感觉也挺有悲壮英雄主义色彩。
不过,眼前的状况并非单纯的自我牺牲就能解决。
「呐,雪绘,还有陈可儿…假如待会儿我们依然没有进展,要不要考虑一下…?」
陈可儿缄默不言,雪绘也没准备回答的样子,仅仅凝望着蓝白相嵌的天空。
许久之后,她才小声叹了口气。
「…不知道外面的大家怎样了呢。」
「你也说相信他们的实力对吧,别那么操心。」
「再怎么说对手可是公教耶,实力媲美超级大国的公教哦。他们在外边奋勇作战,阻挠公教发动『福音书』的阴谋,我们却被困在结界中无所事事…」
「魔禁中的上条当麻也在世界毁灭几小时前不也跟一堆女主角逛泳衣店,最后还是成功把毁灭世界的BOSS嘴炮了,所以别那么过意不去啦…嘛,虽然我们面临的BOSS并非源于北欧神话的金发少女,而是四十岁的天主教大叔。」
「是吗…」
雪绘漫不经心地听着我那无营养的笑话。
过了大约五秒,她突然跟背上装了弹簧似的从草地上坐起来,向下看着躺在旁边的我。
「肖瑾你再说一遍?」
「诶?呃…我说你别那么过意不去。」
「不是那个,上一句。」
「魔禁的男主角上条当麻…」
「就是这个!!!」
雪绘兴奋的语气让人以为她刚喝了一整箱红牛,完全看不出此前的疲惫和消沉。
「肖瑾你真是个天才!」
咦?我刚才那番话有哪里隐藏着线索,让雪绘想到了打破结界的妙计吗?难道我就要觉醒村民A属性了?
「魔禁啊!魔禁!说到那里面的超能力者,学园都市第五位的精神控制女,是叫做食蜂操祈来着?她在外传漫画中戏份挺足对吧。其中有一个情节是她正要被敌人读取大脑时,用能力将自己对『限制解除密码』和『自毁密码』的认知对换,从而诱使对方误判…大致这种感觉。」
这都记得!?连我也是经雪绘提醒才依稀想起有这个展开耶!御宅力理应远低于我的雪绘对作品细节的印象居然比我还深,一瞬间感觉好惭愧…莫非她有着媲美茵蒂克丝的完全记忆能力?当初陈可儿说过科学派魔法师的IQ普遍较高,否则也记不住那么多高度抽象化的符文。
「所以?这对解决我们所处的困境有什么帮助?」
「还不懂吗陈可儿?关键就在于转变自身的认知呀!」
鉴于「苍穹陨落」的陈社长也跟不上雪绘的思路,我似乎不必为自己的愚钝过于担忧。
「涉及记忆、认知、精神的术式都很复杂嘛,老实说连使用者也多半不太清楚他的术式为何能成功,是在不断的试错和改进中逐步开发出来的,跟中世纪的炼金术师有点像…题外话先不扯。就拿『迷途的羔羊』来说,其效果为困住非基督徒——然而,结界是如何判定里面的人是否具有基督信仰的呢?即使将一个人的所有记忆和知识数据化,输入超级计算机让它判断都未必能得出可靠结论哦?」
「有道理…模糊识别的结果受人为因素的影响很大呢。一旦参数设置不当,就可能将明明信基督的人识别为异教徒。而且,区区一个结界术式能否处理那么大量的信息也很值得怀疑。」
「所以,我猜测这个结界是以更加简明,更加一锤定音的方法对里面的人进行判定的。」
雪绘的瞳孔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例如『是否相信上帝的存在』,『是否相信圣经』等等。」
我终于有点领悟雪绘是如何从魔禁这个词汇联想到了脱离结界的方法。
「那么只要故意将『上帝』曲解为其他人,将『圣经』曲解为自己中意的书,就有可能引起结界的误判。」
「这种唯心主义的方法行得通吗…」
一向奉科学为上的陈可儿稍微皱眉,不过显然她也被雪绘的主意提起了兴趣。
如雪绘所说,假如「迷途的羔羊」生效机理是窥视人的内心,看他是否相信「上帝」或「圣经」这种不具实质的空壳…那么,当它发现人们心中有着自己的上帝,自己的圣经,又会作何判断呢。
「具体来说要怎么做?」
「一起来打坐冥想吧!不是说笑哦,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将某个崇拜的人物尊为上帝,只要对人类的主观能动性怀有信心这种事并不算难吧。对了,肖瑾你别想着用『资讯爆发』作弊!」
「用不着你说。」
我略带自负地说道。
毕竟,这可是检验自身信仰的一次良机。
「那就事不宜迟,赶紧定好自己的信仰标志吧~我的话嘛,『上帝』是约翰·道尔顿,『圣经』选元素周期表好了。」
「不愧是化工领域的专家呢…那我就在魔法界挑吧,『上帝』是公认为纹装发明者的路易斯·尼森,『圣经』是符文构造与分类。至于肖瑾——应该没必要问了吧。」
那当然。
「上帝」是凉宫春日团长,「圣经」是凉宫春日系列,比万有引力定律还要确凿的答案。
「哟西,既然确定了自己心目中的上帝和圣经,就一起加油把『迷途的羔羊』骗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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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撒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台上的主教机械地讲着圣经,都是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和隐喻,让本想藉此机会练习法语听力的解说员都听得困了。坐在前排的那名虔信者没有任何可疑举动,全程严肃地听着弥撒,还同其他信徒高唱有点走音的哈利路亚。
最后,在礼成咏的旋律中,一堆人上前排队领面饼和葡萄酒,弥撒终于迎来尾声,解说员也快睡着了。嘛,不同于被派往埃及的某个贪图享受的家伙,他可是经历艰难的长途跋涉后又潜入圣母院监视,身心的消耗都相当大。而且毕竟人近中年,不像从前那样追着宗教派魔法师满地球跑都不喊累。
「他好像注意到我们了。」
「!」
这时,助手小姐的一声低语将意识逐渐模糊的解说员唤回现实。
「本来似乎想去排队领圣体圣血,但中途向这边瞥了眼,立马离开队伍准备开溜。」
解说员从廊柱后露出半个脑袋向下瞄,果如助手小姐所说,那名虔信者正在排队领圣餐的人群中逆行,匆忙走向角落的一扇门。这种诡异的行为可以肯定是察觉到了他们两人的存在,但是没理由啊…她的隐蔽能力非常出色,仅仅使用了一个窥探术式,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
「难道说…」
解说员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眼角抽搐着看向助手小姐。
「难道说…你故意露出马脚让他察觉,好制造动手的借口?」
「哎呀,您在说什么呢。」
助手小姐朝他回以正派人士绝对不应该露出的笑容。
「比起这个,他就要从观光区跑掉了哦,没关系吗?这种宗座圣殿通常都有受术式严密保护的地下室,假如让他成功溜进去进入防守状态可不是那么容易攻下的。」
「你这…!」
解说员有点担心自己被气得高血压急性发作而猝死,因此他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做了几个深呼吸。
「如何,现在要动手吗?」
「…回头再收拾你。」
他罕见地瞪了助手小姐一眼,接着大脑高速运转,审视眼前的局势,对自身该采取何种行动做出判断。
「『罗氏空间』」
经过一番思考,解说员熟练地发动了典自罗巴切夫斯基几何的招牌术式,创造出一个内外隔绝的空间。「罗氏空间」受解说员个人能力的限制主要体现在大小方面,目前的上限约为20×20×20m³的立方体。但是,不久前他学会了将这个空间等体积拉长,例如320×5×5,形成一条狭长的通道。
换言之,他可以创造出罗氏空间,在谁都看不见的空间内部几下闪烁抵至那名虔信者的前方,然后一个响指解除空间。
在那名虔信者眼中,就是一个中年男子凭空出现在他身前数米处,阻挡了他的去路。
他咬了咬牙,扭头飞奔向圣母院的正门,沿途不断推开拥挤的信徒并向他们道歉。解说员也不打算在这种环境下挑起战斗,只是保持在不会走丢的距离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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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塞纳河对岸的长椅上歇息的两人接到了助手小姐仅仅五个字的通讯。
「传送员,干活。」
「唉…出发前就该想到,哪有带薪假期这么美好的东西。」
传送男望了眼周围的行人,似乎没少到原地冒出个活人都不会被发觉的程度,直接传送恐怕会引起骚动。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对自己唯一一项胜于她的技能感到骄傲,虽说放到整个「荒原野草」结社也排不上前列。
「我展开精神系结界,你负责传送吧。」
「嗯。」
传送男以旁人看不见的姿势在手中画了个魔法阵,一闪而过后两人身边的空间被特异化,空间内部的事物进入了「能够被看见但不会被在意」的状态。然后,传送女制造出魔力小球,如同闪电飞快地于地面画出魔法阵的圆形轮廓,并逐渐在内部添加线条和符文——最后,也是传送术式最关键的一步,在魔法阵中央补上与事先标记在被传送人身上相同的符文。
光芒伴随着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助手小姐凭空出现,而且没有引起周围任何人的怀疑。
优秀的传送员,即使自身无法成为战斗力,也能在小规模战斗中为队友带来强大的机动性,这就是「荒原野草」很看重这方面人才的原因所在。
「另外那位呢?」
「别急,再等一会儿,要把握好时机才行…」
助手小姐眯起眼睛,注视河对岸的巴黎圣母院大门。十余秒后,她看见那名显眼的白衣虔信者走了出来。
「就是现在!」
一声令下,解说员也被跨越空间地运过来,出现在魔法阵中央,和助手小姐并肩望着对岸。
等的就是这一刻,助手小姐和解说员重新站到一起,虔信者暴露在视野中,正为找不到解说员的踪影而惊慌不已,而且比拥挤的教堂内部更容易瞄准。
「『战舰炮』」
「『罗氏空间』」
助手小姐拔出腰间的双枪向虔信者射击,解说员则再次发动空间术式。
试想,假如创造一个面条般的「罗氏空间」,它很长很长,足以横跨塞纳河,同时又很狭窄——恰好比助手小姐发射的子弹宽一点,跟家用水管差不多,结果会如何呢?
子弹的轨迹会被束缚在「罗氏空间」内,等同于一个制导装置。
解说员精确地将子弹引向对岸的虔信者,而且他对时间掐得相当准,就在子弹飞到对岸前的一瞬解除了「罗氏空间」。那名虔信者连火光都没看到就挨了两发大口径子弹,腹部和大腿被打出血肉模糊的洞,剧痛使他直接倒地晕厥。周围的平民听见枪声顿时陷入惊慌,有的急忙躲进路边的店铺以免受波及,有的理智些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而当事者们则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站在河对岸指指点点的人群中进行着平淡的对话。
「该说不愧是你吗,果然避开了他的要害,差不多也该给你建一座教堂了呢。」
「这次倒不是存心的,你射得本来就没多准。在那么短的反应时间内引导你的子弹射中几十米外的目标,我还对自己挺自豪呢。何况,是你有错在先吧。」
解说员与他人谈话的语气向来毕恭毕敬,这时对助手小姐却略显强硬和冰冷。
「若非你主动暴露位置,强行挑起战斗,就无需这种近乎赌博的解决方式。本来只要一直对虔信者保持监视,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万一你的『战舰炮』或我的『罗氏空间』出了失误,又或者他抄隐藏小径逃走,我们可是要被记大过的。你被视为『荒原野草』最耀眼的新星之一,将来很可能接下社长的担子,希望对自身行动的考虑再周全一些。」
「既然是新星,思考回路当然比你们这些老古董更前卫,比起无聊的监视还是打破僵局、直接将他击倒更具效率。别仗着自己职称比我稍微高那么点就随便指挥我。」
「不听老人言的孩子可是要遭报应的。」
「你什么意思,想干架不成?刚才也放话说要收拾我来着?」
助手小姐挑衅地扳着左手的指关节。
「我可没这么直截了当地表示过,当然假如你有那个雅致,我也乐意奉陪。之前就想正式切磋几招,让你明白冲动和急躁是魔法师的大忌。」
解说员和助手小姐对彼此怒目而视,然后原地消失,估计是进入「罗氏空间」了。
一直维持着精神系结界的传送男终于松了口气,重新将有些疲软的身子搭在长椅上。
「没事吧?」
「没事,术式用久了有点累而已…你觉得他们的内部矛盾要处理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总之这样一来就没我们的活了吧,我提议先去找间酒店住下来。」
「万一和他们失联就麻烦了耶,以我们的能力回中国就跟无氧气瓶攀登珠穆朗玛峰一样难。」
「也是呢…嘛,我们这种小人物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传送女说着,朝瘫坐着的传送男伸出右手。
「诶…?你想干什么?」
后者一瞬间将这个手势理解为敲诈,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有什么把柄被她抓住。
「去酒店呀,还能干什么。」
「哦,哦…」
「今天确实很累了呢,难得来一趟浪漫之都巴黎,不住得舒适些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吧。然而那些装潢讲究的高档酒店客房都是每晚几百欧元起步,我们根本支付不起。」
看着脸上依旧打满问号的传送男,传送女不禁发出叹息。
「所以说,假如不借助你擅长的精神系结界,怎么溜进高档酒店的客房呢?」
呜哇…还真是**裸的非法入侵宣言耶。雪绘社长曾经教导过,为树立科学派魔法师的良好形象,尽量别做违反表世界规则的事情。莫非这家伙本质上是个很坏的人?
「赶紧走啦,别愣在那儿。」
「等——」
传送男本想说自己能走,但在那之前他的手被牵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离开了长椅。一股暖流从手心直达胸腔,然后扩散至全身,犹如在冷得能呼出白雾的巴黎街头喝了杯热咖啡。旁边,她看似露出圣母般的微笑,实际上略带狡黠地挑逗着他游离的目光,和他牵手行走在塞纳河畔。
糟糕,非常糟糕啊…
这样下去就真有把柄落在她手中了,传送男心中如是想道,却对此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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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C酱吗~嗯,这边才刚日出,身无分文的惠能同学租不起越野车,只能骑着骆驼晃晃悠悠上西奈山,好忧伤啊。」
住持小姐以懒散的口气朝手机说道,身体就像一条毛巾横挂在骆驼的**间。她全身穿金戴银,又是项链又是戒指什么的,用于防晒的阿拉伯式头纱也镶着钻石,在阳光灿烂、几乎没有植被遮掩的西奈山中闪闪发亮,几公里外都看得见。
这些都是当地人赠给她的礼品,乘骆驼而非越野车是为了让她更好地享受传统文化氛围,手机的国际漫游也是酒店服务员帮忙开通的。
「『荒原野草』吩咐我去圣凯瑟琳修道院,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碰见敌人的概率应该不大啦,哪怕碰见也没关系,师傅我又不是吃素的——不对我确实是吃素的…哎呀不会骗人的啦~才没有破戒呢,菜边肉是我的底线。至于世界范围的魔法动乱那种东西你们就不必操心了,晚上记得好好做功课,会给你们带埃及的土特产回去哦。嗯,那么拜拜~」
住持小姐挂断了电话,朝骆驼行进的方向瞥了眼,圣凯瑟琳修道院的一角出现在视野中。
修道院就像坐落于荒漠中的一座四方形城池,建于公元六世纪,历史之悠久较南华寺毫不逊色。高耸的城墙上筑有箭楼,是为了防止旧时阿拉伯人和土匪的入侵。修道院的建造是为了纪念一位反抗偶像崇拜而殉道的圣女,不过更重要的是它位于西奈山,即圣经传说中摩西与上帝谈话并接受十诫的地方,具有极高的宗教价值。
需要注意的是,相比起基督教,摩西在犹太教中的地位更高。事实上圣凯瑟琳修道院确实含有可观的犹太教元素,历史上曾被以色列人占领过,还有一段时间处于伊斯兰教的管辖之下,这种「不纯」的性质向来为公教所不悦。所以住持小姐觉得他们应该不会选这里发动术式。
但现在没时间想那些,因为她发现自己面临别的麻烦。
「呜哇…果然还是太显眼了吗…」
绣花灰色僧袍配上各种金银首饰的怪异打扮,使得她刚骑骆驼到达修道院的城门就吸引了大批游客和信徒的目光,而且显然谈不上友善。住持小姐差点想原地打个洞钻进去。
她一瞬间考虑从僧袍上撕块布将家当都包起来,但破破烂烂的也不成体统,随地丢掉又觉得不太妥当,毕竟是人家出于好意送的…最终,自暴自弃的住持小姐直接以那副用钱多人傻形容再合适不过的打扮跑进修道院的大门。
幸亏时间还算早,里面参观的人比较稀疏。住持小姐根本没心思欣赏古代圣贤帝王们的雕刻,以及基督故事的精美壁画,只想着象征性地将修道院逛完一圈,确认没有虔信者的身影后赶紧走人。
事与愿违,正当她快步走在长廊中,转过某个拐角的瞬间,虔信者标志性的白色祭服身影映入眼帘。
「!」
她立即收回刚才踏出的那步,背靠墙壁,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倒不是害怕,主要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虔信者会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啊!可恶,这样一来埃及旅游景点全制霸的伟大计划不就要泡汤了吗…开玩笑的。
住持小姐花了几秒钟平复情绪,从墙壁后走出,然而并没有转向虔信者那边,而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看似想参观那边的祭坛,实则在移动的过程中注视着虔信者的一举一动。他似乎并未发现住持小姐,单纯欣赏着略显古旧和斑驳的圣经壁画,除了那身服饰有点吸引眼球外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不如说住持小姐看起来比他可疑多了。
她又拉开距离观察了一段时间,确定没有别的虔信者与他共同行动。这样就好办多了,假如只有一个人的话自己应该能对付,再怎么说她也是有资格名列「启示录」的,纵观中国历史都没几个的优秀魔法师。不过,可以的话不想引起太轰轰烈烈的战斗呢,要是把这本就有些破旧的修道院弄塌就不妙了。
有什么相对和平些的解决手段吗…上前搭讪,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放倒?不行,在韶关战斗的时候应该被记住了长相,而且这身装扮实在太惹人起疑心…
「哇~好有古典风的雕饰呢!这个必须拍下来。」
「咦?」
这时,住持小姐讶异地听见了熟悉的语言。
是日语。
人们有时对外语的敏感度甚于母语,比方说新闻联播通常让听者感到乏味,但如果突然冒出一句美国总统或英国首相的发言,而且还听得懂,就会情不自禁地打起精神。
住持小姐循声望去,看见一名清纯系装扮的日本女生,身材跟她差不多,穿着天蓝连衣裙和黑色打底裤,头戴可爱的小毡帽。她正在津津有味地鉴赏自己拍的照片,似乎没有其他人陪同,可能是历史或考古专业的学生吧。最近日本的女性社会地位不断上升,涌现出许多这种巾帼不让须眉的驴女。
一个邪恶的计划在住持小姐心底逐渐酝酿成形。
她确认虔信者短时间内没有离开的迹象,然后开始尾随那位日本女生,跟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
十分钟后,一位清纯与妩媚并存的御姐优雅走出洗手间。
天蓝连衣裙给人活力四射的感觉,黑色打底裤完美彰显腿部曲线,绒球装饰的保暖靴和圆顶小毡帽则强调卡哇伊的一面。但这都不是关键,对气质改变最大的是那恰到好处的淡妆。眼霜遮住了经常熬夜玩游戏带来的黑眼圈,眼线将略显无神的双眼变得焕然一新,粉色唇彩既显得魅惑又不会过于不端庄,此外还刻意将水墨瀑布般的黑色秀发稍微弄乱了些。本来底子就好,加上适当的包装后简直升格为女神,起码能将娱乐圈统治五年的那种。
「果然我是有心就能做到的孩子嘛。」
不必说,这正是换上日本女大学生的衣服,并借用她手提包中的化妆品后的住持小姐,与之前判若两人,连四位女弟子见到都未必认得出来。那位可怜的女生眼下正被灰色僧袍裹着晕倒在厕所隔间,住持小姐对她有些抱歉,不过之后会换回来的,那些首饰也送给她作为赔礼好了。
顺带一提,换衣服的过程中难免会有将对方扒光这一步骤,当时住持小姐完全没兴奋。究竟该不该说她的性取向正常呢…已经怎样都好了。
披着女神外皮的住持小姐装作是普通游客,沿着走廊边拍照边散步,很快就再次看见了虔信者。
「Mister
could you help me take several photographs?」
住持小姐凑到他身前,像小狗一样可爱地双手拿着相机,同时将事先组织好的这句英文说出来。这就是她残念的英语水平目前能达到的极限,听起来还是有些蹩脚,不过日本人的口语也好不到哪儿去,应该不会露馅吧。
「Of
course.」
那名虔信者对她报以微笑,很绅士地接过相机,以华美的镶金祭坛为背景给她拍了几张照片。期间住持小姐一直扮演充满活力的大学生,不仔细看还真会以为她和之前那位女生是同一人。
「Thank
you~」
「My
pleasure.」
住持小姐小跑着接近虔信者,伸出手接过他递给自己的相机——看似如此,事实上她趁虔信者失去戒备,无视了相机右手化作流星连点他心脏两下。
「『葵花点穴手』」
虔信者维持绅士的微笑和递出相机的动作,如同雕塑定格在原地。
这时住持小姐才从他手中取过相机,向他露出女性反派角色成功色诱并束缚住男主时的表情。
「大意了哦~」
多亏对方颇具绅士风度,住持小姐的阴谋才能够得逞,从而用术式将他定住。当然,人体其实不存在明确划分的穴道,至少不存在点两下就具有美杜莎石化眼的效果的穴道。「葵花点穴手」的原理是直接麻痹对方的神经,名称只不过借用了家喻户晓的方便典故——先别在意这种细节。
住持小姐把全身凝固的虔信者拖到之前到处逛的时候发现的一间石室,为防止他用「智能绘制」发动术式逃脱还加上了一层深度催眠术式,足够他睡个两三天。接着住持小姐关上石室的门口,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向洗手间。
「哟西,无伤完成任务~」
这就是惠能转世,中国史上名列前茅的魔法师的实力。
「嘛,待会儿适当向『荒原野草』汇报一下,然后继续回沙姆沙伊赫蹭吃蹭喝吧~酒店提供的VIP精品潜水也还没试过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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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雪绘和陈可儿盘腿围坐在草地上,闭着眼睛冥想,就像瑜伽修行者。
不过说起来,既然我闭着眼睛,如何确认她们是否也真的闭眼了呢…不行现在要抛弃这些杂念!集中精神,集中精神…但是,假如存在能将外部景象直接投影到视网膜上的术式,她们确实可能知道我闭着眼睛…
…冥想意外地挺难呢。也许我是天生不擅长专注于做某事的类型。
好想用「资讯爆发」作弊…强行将「上帝」的概念转移至「凉宫春日」身上这种事对我来说简直手到擒来嘛!雪绘她们真是的,偏要在这种时候耍任性,说好的社长决定权呢…
没办法,试着借助外部条件暗示自己吧。
光是在心中默念「凉宫春日是上帝」、「凉宫春日系列是圣经」还不够,好比就算把「南无阿弥陀佛」念一亿遍也成不了佛,至少要熟读佛家典籍和经论,对行善积德大乘小乘之类的名词有一番能唬得住人的系统性理解才好意思自称佛教徒。
也就是说,要以「凉宫春日是上帝」、「凉宫春日系列是圣经」为出发点,扩散式地推导出尽可能多的二级或三级结论,丰富起整个理论体系,这即是一个逐渐为自己洗脑的过程。
例如,团长的能力是随心所欲地改变一切,即使是她认知范围外的事物。她对一切浑然不觉,一切却又总是以她为中心运转,最终走向她所期望的结局。她可以轻易打破逻辑和因果律,石头悖论根本无法动摇她的全能。
例如,团长的心愿是找出外星人、未来人、超能力者并跟他们一起玩,这即为整部作品的核心,也是每个团员的任务。当然还可以认为这是隐喻,进一步解读为想象力和开拓力的挥洒之类。
例如,团长带领SOS团在校园祭上拍的电影糟糕至极,却依靠朝比奈学姐的香艳出镜吸引了大批观众,这是在教导我们用闪光点来遮盖不足。
例如,要相信世界不过是团长的意识泡沫,而现在这个世界或许是五分钟前偶然创造的。
例如,要熟练掌握团舞的动作,并对其象征意义有独到的见解。
例如,要理解16、25或15498等特殊数字的内涵。
…
…
…
很好,逐渐摸索到全身心沉浸的诀窍了。
我正在一点点将「上帝=耶稣」这个等式埋葬至记忆深处,诱导自己接受凉宫春日才是唯一且至高无上的全能上帝。只有她配得荣耀尊贵权柄,因为她创造了万物,并且万物是因她的旨意被创造而有的——我就这样持续进行自我暗示,忘记了雪绘和陈可儿的存在,忘记了时间的流转。
…
…
…
「嘎啦」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来自上方的类似蛋壳破裂的声音。
「集中精力!别走神!」
雪绘你那样一吵反而容易让人分心耶!我赶紧正襟危坐闭上眼睛,重新回到冥想之中。
破裂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如同产生了多米诺效应,从头顶蔓延至四面八方,养鸡场的鸡蛋贮藏室发生地震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最后,整个世界都如同碎掉似的,包括我们自己。一阵由内至外的冲击使我猛地睁开双眼,看见雪绘和陈可儿也同样瞪大眼睛环视周围。蓝天、白云和草地的布景完全碎片化并分崩离析,洒向遥远的地平线,露出教堂和平房的正常景象,头上依旧是星星和月亮,我们就站在之前被西门彼得关入结界前的屋顶上。
「成功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可以排进我人生中最感动的时刻前三名。
「「「成功了~」」」
我们心有灵犀地围成圈相互击掌,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在那之前察觉到自己将要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所以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嘛,嘛~都是多亏了雪绘的妙计呢~」
「哪,哪里~无意间从肖瑾的话里悟出来的而已~」
「总之,终于能自由使用魔法了呢~」
脱离「迷途的羔羊」后,我们感到心情十分舒畅。陈可儿在夜空下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雪绘则掏出手机确认时间。
「嗯,让我看一下,现在是北京时间早晨七点,12月30日…」
「…」
「…」
诶?
「稍等…我们出发的时间是圣诞节早晨,也就是12月25日对吧?」
「嗯…应该是这样…」
雪绘也对着手机屏幕愣了半晌,使劲晃了几下发现好像没坏。
我们从中国起飞,不到两小时后坠毁于耶路撒冷,与虔信者交战然后被关进结界…虽然在里面彷徨了很久,但主观感觉短于半天,应该不至于让日历突然向后翻五页才对…
「难道说…不仅空间,连时间也是虚拟的?」
陈可儿这句话就如一记施加了铁块的重拳直击我的心脏。
原来如此,这才是西门彼得的用意吗,他早就料到我们可能会打破结界,但即便如此他也达到了目的…
「白白浪费了五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逃离结界的喜庆氛围转眼就被大祸临头的糟糕预感代替。
「怎,怎么办!?离全世界人民手拉手共创美好未来只剩四十八小时了!虽然听上去很赞但假如在这里妥协之前的努力就全都没意义了啊!」
「公教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查出术式施放地点了没?」
「等一下,结社总部给我发了条短信!」
我和陈可儿赶紧凑到雪绘身边盯着她的手机,事到如今这点肢体接触已经完全不在意了。短信看来是早就从「荒原野草」那边发出,只不过在结界中接受不到,主旨大概是科学派在全世界都发现了虔信者的踪影,出于某种原因全部为单独行动,而且似乎只是在普通地做弥撒或者祈祷。我们已经获得了某些局部战场的胜利,但还有的地方仍在交火或者打游击。
「以团队协作见长的虔信者居然会主动分散兵力…真是奇哉怪也。」
「从报告看来他们对现在的劣势早就有心理准备,没有表现得多么不安。虔信者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意图,而且是我们尚未察觉的意图…」
直觉告诉我,尽管战报看起来挺漂亮,现在的局势其实是假优,稍有大意就会被攒好装备的敌人一波翻盘。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哪里被公教玩弄于股掌之间?
「对了…西门彼得,他现在还没露面对吧!」
没错。
只要掌握「福音书」术式的关键还在,对公教而言就无所谓损失。
「嗯,根据目击报告已经有七名虔信者现身,其中不包括头领西门彼得…肖瑾你是打算?」
「我一个人去找他。」
我握紧拳头,坚定地看向雪绘和陈可儿。
「去梵蒂冈。」
「真的没问题吗?即使虔信者的分散使得他们的战力下降不少,但再怎么说那也是敌人的老大,而且不能先入为主地认为西门彼得目前也是独自一人。光凭满腔热血无法战胜的事物也是存在的哦。」
「没关系,至少这次不像休斯坎博尔那样自带debuff光环。更重要的是我不清楚他是否真的位于梵蒂冈,只是靠RPG游戏的思路赌魔王在魔王城等勇者大驾光临,假如将主要战力集结到魔王城发现空无一人就玩脱了。现在其它战场也不容松懈吧,你们最好先赶去支援,有时间就把公教的动向彻彻底底摸清楚。」
我为了缓解雪绘和陈可儿的忧虑,朝她们爽朗地笑了笑。
「放心吧,我发誓会平安回来见你们的。」
「唉…别勉强自己哦。」
「等你的好消息。」
或许住持小姐说的没错,我的话语似乎具有某种哄女孩子开心的魔力,让她们很快就接受了。
这既是我自满的能力,也伴随着莫大的责任。
「那就动身喽,挫败公教的阴谋以后,在元旦的庆功宴上见面吧!」
重新回到现实世界的我们,再次马不停蹄地奔向属于自己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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